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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12月31日 星期二

〔電影〕我們都是時代的塵埃:大象席地而坐(An Elephant Sitting Still)

前言:




  如果要說今年最讓我感到震撼的電影,莫過於這次要講的《大象席地而坐》。並非因為這是導演胡波的遺作,也不是因為它的劇情有什麼多精妙的轉折,而是在觀影結束後,那一絲難以忘懷、卻又難以言喻的感受。
  四個小時的電影時長,是勸退許多人的原因,但我必須要說,這四個小時沒有讓我感到一絲多餘。四個小時、四個故事,交織出來的卻是一個偉大的故事。




劇情簡介:




  在校為了幫朋友出頭而惹上麻煩的韋布、與朋友妻子偷情導致悲劇的于城、因為與副主任交往而被輿論纏身的黃玲,以及被子女嫌棄而將要流離失所的老人王金。

  四個不同的故事,卻因為滿州里動物園中那頭席地而坐的大象,漸漸有了交集......




一、個人的地獄




  從四個主人公的故事來看,會讓人認為這是要表達每個人的人生都有不順遂之處,這顯然是老生常談、了無新意,但故事想要引申的,或許是逃不出這些悲劇的原因。




  偷情的于城並不愛朋友的妻子,反而是有著一個無法觸及的愛戀對象;老人王金被子女嫌棄,實際上一切都是為了能讓孫女能過上更好的生活,而他自己也清楚明白;黃玲與副主任交往,並非貪圖任何利益,而是渴望被愛(甚至可能是父愛)的結果;主角韋布為朋友出頭,也不是為了什麼義氣,僅是覺得這是社會價值所期望他該做的舉動。




  這些問題宛如流沙一般,緩慢卻難以逃脫,于城選擇逃避問題、王金選擇無所作為,黃玲選擇極力反抗,而韋布,僅是順應著他人的期望做出反應。但最終所有人仍無法逃脫被吞噬的命運。在即將陷入深淵之際,最終歸於無奈而停滯、期望透過逃離到另一個地方來解決所有問題......




二、席地而坐的大象




  電影一開頭,就用于城的話帶出大象的描述:滿州里動物園有一頭大象,什麼也不做地就這樣坐在地上,無論人們怎麼扔東西牠都無動於衷,只是呆呆地望著遠方,因為牠知道無論有無作為,都無法逃脫被束縛於此的命運。




  四個主角何嘗不是如此?闖了禍的于城想要逃離,但卻被家庭給綁住,要去找到把弟弟推下樓的人;王金何嘗不想成全兒女、搬離他們獨自居住,但養老院那種孤獨的景象還是讓他卻步;黃玲在學校面對輿論壓力,回到家還要面對成天爛醉的母親;而韋布呢?家庭、學校、暗戀的黃玲,無一讓他得到期望的結果,甚至還迎來親人的死亡。
  沒有辦法改變的現狀,只能讓人選擇原地躊躇......




  逃不了、無法解決、孤立無援,死不了、卻又只能這麼半吊子地活著,承受著這個社會對你的一切惡意,就像那頭席地而坐的大象,於是就這麼坐著吧,然後逐漸習慣了這一切、無力去改變。
  它殺不死你,卻也沒讓你好過,最終你習慣了這種惡意,甚至開始無法感知惡意的存在......




三、一個時代




  故事的主角們構築出一幅完整的人生樣貌,少年、青壯年與老年,每個階段都有不同的問題要面對,但相同的是,面對這些困境時的那種無力與挫折,卻是相同的。而正是這種相同的心境,才是讓人有所共鳴之處。




  我一直認為,一部偉大的作品不該只是描繪一個故事,而是勾勒出一個時代、塑造出那種整個時代無以名狀卻又感同身受的悲哀,例如《大亨小傳》、《慾望之翼》或者是《麥田捕手》。即便到了另一個時代,還是能夠讓人深深感受到那集體共有、深藏在潛意識裡面的情緒。




  《大象席地而坐》點出了中國這個世代的厭世情緒,而現今的台灣一樣瀰漫著類似的感受。從個人的情緒出發,逐漸勾勒出整個時代的樣貌,高不成、低不就,餓不死卻也活得不開心,這種殘破的生活狀態正是厭世的源頭之一......




四、去遠方吧




  電影中不斷以「滿州里動物園的大象」作為推動電影的麥高芬(MacGuffin),但是那隻大象真的一直席地而坐嗎?看到了大象之後對於角色又會有什麼改變?甚至我們連那隻大象是不是真的存在都不知道。一如電影後段主角們開始在思考的一個問題:當我無法面對此地的問題,去了遠方就能擺脫這些狀況嗎?




  老人王金告訴說,如果不解決這裡的問題,你去了遠方依然會遇到同樣的事。確實,很多時候我們所遇到的問題,其實是源自性格上的缺陷,導致同樣的問題一再發生,即便人事時地物轉變,只要問題的根源不改變,同樣的錯誤依舊會找上門。
  但韋布僅僅是說了一句:去看看吧。




  是啊,人們總是被自己的問題所侷限,害怕重蹈覆轍、自此因噎廢食,進而害怕去面對重大的變化,但又無法解決現狀。或許去了遠方不會有任何改變,但是,去看看吧,看看那裡有些什麼、看看那裡的人們,遵從內心的直覺,或許一切都會豁然開朗也說不定。
  當我們習於被生活的種種苦痛給困住後,都忘記那種任性而直覺的舉動,其實也能帶來真正的快樂......




後記:




  四個小時的電影對於許多人來說真的是個門檻,但跨越這道門檻,你會發現它一絲一毫不浪費地講述了一個令人感同身受的時代。

  有許多人說,《大象》會得許多獎,一部分是因為導演胡波的過世,但我必須反駁這種說法,我自己在觀影前完全不知道這件事,直到工作名單出現才得知這個事實。
  然而,我認為即便《大象》不是導演的遺作,也會是一部他傾盡一生力量完成、無法再自我超越的代表作。




個人喜好程度:10/10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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